是夜,临江,郡守府。

大厅之内,灯火如昼。鼓乐丝竹,不绝于耳。莲台之上,绝色舞姬,翩跹起舞,罗衫轻褪,万般春情。筵席之间,觥筹交错,笑意融融。

首座上的蒋绍慵懒的倚着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竖屏,桃花眼似睁非睁,白皙的脸庞染上薄红,目光逐渐迷离。

临江郡守谢安民与周遭下属交换了个眼色。打一开始,他们对这位年纪轻轻就高居锦衣卫指挥使之位的青年,面上尊敬,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谁让他姓蒋,他爹是靖国公。

可自从他二月里巡视到临江,雷厉风行地将郡尉王明义以贪污军饷的名义带回信都。半月前又突然大驾光临,拿下了临江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到上百个暗桩,把临江官场搅得天翻地覆后,就再不敢这么想了。

谢安民也是才知道,王明义那王八羔子,居然在暗中帮着南边朝廷收集冀、雍两地文臣武将喜好,甚至是把柄,并凭此收买拉拢了不少人。

谢安民觑一眼上头,偷偷擦了擦汗。文武分治,他比王明义高半级,却是管不得他的,这半个月瞧下来,蒋绍也没有让他连坐的意思,他好酒好茶的伺候,应该没事吧。

想想还是不放心,他送去的美姬娈童,蒋绍一个都没受用。这世上哪有男人不好色的,想来还是因为那几人姿色入不了他的法眼,毕竟他自己就是‘绝色’,哪里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思及此,谢安民对乐伎打了个眼色。立时,鼓乐一变,变得缠绵缱倦起来。

随着乐声,一身披粉纱的曼妙女子系着绸缎从天而降,如同天外飞仙。美目之中含俏含妖,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胸前如雪,半遮半掩,露在外的蛮腰,不堪一握。

玉足迈着轻盈的舞步,缓缓移向首座,一步,两步,三步……望着蒋绍俊美如神祗的脸庞,云姬心跳微不可见的加快,她妩媚动人的脸上也浮现绯色,似是羞涩。

云姬一个回旋,轻纱飘落,她缓缓跪在蒋绍案前,素手捧起瑶樽,俯身递到蒋绍唇边,声清音柔,吐气如兰:“贱妾久仰大人威名!”

蒋绍半合的眼慢慢睁开了,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唇角的弧度明显了些,漫不经心的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带着令人酥麻的狎昵。

下首,谢安民得意一笑,就说这世上没有不好色的男人,端看诱惑够不够。这云姬可是他重金请来的。

一抹滚烫从相触的肌肤袭向心房,云姬心头微颤,她含羞带怯的抬起眼眸,注目眼前的男人。桃花眼中似水含情,眼角殷红的泪痣让他多了一份妖冶。云姬心跳徒然漏了一拍,无端端升起一股不详预感。

云姬直觉不妙,下意识抽出藏在抹胸下薄如蝉翼的刀片,直刺蒋绍眉心。

与此同时,伶人乐伎之中跃出几人,手执武器冲向首席。

蒋绍出手快如闪电,擒住云姬手腕,轻轻一扭,‘咔嗒’一声,那修长优美的手腕顿时变形扭曲。云姬吃痛忍不住呻/吟出声,指间刀片应声落地。另一只手也被蒋绍如法炮制,待她再无反抗之力,蒋绍便将她掷出去。

痛得浑身冷汗的云姬摔出去老远,地面上留下长长一条痕迹,还没喘过气来,脖颈之上就架了四柄绣春刀。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后,云姬同党或斩与绣春刀下,或重伤被活捉。

一场刺杀消失在须臾之间。

筵席上吓得四处奔走仪容尽丧的宾客顿时觉得尴尬,迷之尴尬。

云姬满面不甘,瞪向依旧懒散坐于首座的蒋绍,他甚至连刀都没有拔。见她望过来,蒋绍微微一弯唇角。

云姬只觉气血上涌,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蒋绍垂眸盯着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慢条斯理道:“谁派你来的?”

“上天派我来的,似你们蒋氏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云姬一双美目凌厉异常。

蒋绍嗤笑一声:“倒不想姑娘还是忠义之士!”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无边的嘲讽,令云姬勃然大怒,决绝道:“你少得意,我杀不了你,总有人收了你,蒋氏倒行逆施,不忠不义,早晚会遭报应的。”

“报应?”蒋绍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忽然甩落手中酒杯,酒杯砸在她的脸颊上,一颗黑色药丸混着鲜血喷出来。花容月貌的美人顿时鼻青脸肿,尤其是眼神,刹那间失去了慷慨就义的从容,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看来,姑娘也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蒋绍的声音依旧温柔平缓,似情人细语。他拿起案几上的汗巾,擦拭手上的酒液,含笑道:“姑娘要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便送姑娘一个痛快。姑娘若是要做宁死不屈的英雄,就要委屈你试试我锦衣卫的手段了。”

锦衣卫的手段!云姬脸色剧变,身形大颤,她忍不住扭头看向左侧。

“你堂哥笑起来好渗人。”唐一凡压低了声音对身后小厮模样的人说,话音未落敏感察觉到气氛骤变,心里一跳,还以为自己没控制好嗓音,讪讪扭头,正对上云姬求救似的目光。

唐一凡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更懵的事情还在后头,他只觉眼前一寒,下意识丹田提气一跃而起,险险避开直刺面门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