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王亲自提笔在蒋峥的名字旁添上蒋门沈氏,天璇望着笔墨未干的四个字微微出神,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蒋家人了,又想连个名字都不记,也忒欺负人了!

胡思乱想间,天璇行完礼,祠堂重地不敢直视,遂只分了一缕目光观察灵台上的牌位。仔细说来与信都动辄三四百年的世家相比,蒋氏家史委实不长,百年不到。

蒋氏兴旺之后也没想着给自己找个显赫的祖宗证明自己血统高贵,倒是有几个尚算有名望的‘蒋氏’打算来连宗。

结果,看眼前这不多的牌位就知道了。

蒋氏兴于蒋峥的曾祖父,天生地养的孤儿,生不逢时,落在了百年难见的灾年里,流民四起,边患不绝。乱世造英雄,差点饿死的蒋曾祖父落草为寇,成了远近有名的山大王,后被招安,继而一步一步成了冀州节度使,统辖一方,藩镇就是在那二十年里强势崛起的,也是晋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虎父无犬子,蒋峥的祖父第一代冀王打下了王爵,让冀州和半个雍州彻底姓了蒋。

如今的冀王又让蒋氏更上一层楼,把地盘扩大了一倍不止,手里还攥着个小皇帝,想来还能更进一步。

天璇看向蒋峥,蒋氏第四代执牛耳者,他的功绩还不能和父祖辈比,可他才如今二十三岁,横向来比,不比任何一个差了,他以后也不会比他们差的,她相信。

蒋峥回望她。

天璇浅浅一笑,又赶紧敛容正色。

祭完祖,已是将近正午,众人便移步聚贤厅,嫡长媳入门非同小可,这第一顿饭十分隆重,蒋氏有头有脸的能来的都在场。

入座时并没有男女分席,媳妇跟着丈夫的辈分地位就座。据说这是那位曾祖父定下的家宴规矩。

主桌上依次做了冀太妃、冀王夫妻,靖郡王夫妻,还有三叔公夫妻,是老王爷的胞弟,在族里颇有威望,再是蒋峥。

至于天璇,新媳妇得给长辈布菜呢,天璇用公筷给冀太妃舀了一勺子七彩豆腐。

冀太妃笑眯了眼,不管是仅有的几次同桌时记住了,还是特意打听,显见是个细心也肯用心的,再见她给冀王夫妻布的菜,就是素不往来的三叔公夫妇俩都是对方爱吃,冀太妃更满意:“乖孩子,你也去坐下吧!”

冀王妃也道:“咱们家没有媳妇站着婆婆坐着吃的规矩,你若是站在那儿,我是不是也该在站到母妃后面去。”

都说到这儿了,天璇自然是从善如流,屈膝谢过后,在蒋峥身边坐下。

桌上的人大多都是认识的,待她也是极好的,只身份不同往日,难免有些拘谨,要是这会儿自己还能一如往常,天璇觉得这不是大胆,而是没心没肺了。

山珍海味在前,然天璇吃的颇有些食不知味。

蒋峥把剔掉刺的鱼肉放到天璇碗里:“这鱼肉鲜嫩,尝下!”

天璇瞪着白底外绘莲花的汝窑碗里的雪白鱼肉,就像瞪着一块烫手山芋。蒋峥喜欢给她夹菜,不管是在外面用膳,还是偶尔留在沈府用膳,天璇已经习惯,但是在王府,这应该是第一次吧!说来这也是两人第一次在冀王府坐同一张桌子。

顿了一顿,天璇还是把鱼肉夹起来吃了,她不可能在众人面前不领他的好意,况她隐隐能明白他是为什么。

“还是我们阿峥会疼媳妇!”冀太妃挪揄的看着二人。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事实上哪能恪守,眼下蒋峥和冀太妃破了‘规矩’。

三叔婆便也笑:“这样体贴又标致的媳妇,世子岂能不多疼些!”

闻言,冀太妃心里不无感慨,在这样的场合,蒋峥此举,可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在场诸人,他对天璇的看重。在冀王府,娘家、美貌、才情……什么都抵不过一个出息的丈夫或儿子的看重。冀王府越是显赫,这一点就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