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侧脸看了看镜中妆容,幽幽一叹,不知待会儿敬茶会不会出幺蛾子,吩咐:“传令不许咱们院里的人嚼舌头,否则赶出去。”

白露敛膝一福,躬身退下去安排。

从演武场回来的蒋峥见她已经在梳妆了,笑:“今天起的倒早。”每回他从演武场回来,她不是还在睡就是赖着不起来,尤其是怀孕后,长辈免了她请安,她起的就更晚了。

天璇剜他一眼,哪不知道他笑自己。

蒋峥不以为杵,走到她背后,给她挑了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和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戴上。

天璇透过镜子看着他娴熟的手法,又端详了下,点头:“搭的不错,”一脸欣慰:“总算是出师了!”

蒋峥弯腰,环着她的双肩,笑问:“那怎么奖赏我?”

天璇睇他一眼,勉为其难的在他脸上碰了下,在蒋峥顺势凑过来时,坏心眼的按住他的脸:“我上好妆了!”

蒋峥捉住她的手掰到一边,在她脸上轻轻一咬:“没擦粉!”怀孕后她只有见客时会描眉点唇,脂粉一概不碰。

被咬了两下,天璇不干了,推他:“你属小狗哒?”

蒋峥低笑一声,亲怜的吻了吻她的手心:“我先去沐浴,你先用早膳,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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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堂内,冀王妃心情不大美妙,儿子和媳妇在新婚夜为了其他男人吵起来,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侄子,心情能好才怪。一个两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坏心情在见到蒋峥扶着天璇进来时才略略好转,尤其是看见天璇鼓起的肚子时眼底浮现笑意。几位妇科圣手异口同声都说是男孩,之前从来没出过误判,冀王妃如何不喜,虽然有旸哥儿了,可旸哥儿是二房的。

“当心门槛。”蒋峥提醒,春晖堂是王府中心,故这门槛格外高。

堂内闲话的诸人闻声望过来,皆是笑起来。

蒋绍也在笑,目光在她恬然含笑的脸上和腹部一掠而过,‘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这句诗,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脑海中。蒋绍细细品味一番,他脸上笑容更浓。

留意到蒋峥的视线,蒋绍弯了弯唇角,在他们见过长辈之后,又带着弟妹向二人见礼。

厮见过,蒋峥带着天璇就座。

冀太妃对天璇道:“昨天睡得如何?”七个月大,孕妇夜里偶尔会抽筋,天璇症状比较明显,明显的冀太妃都听到风声了。

“这几天还好!”天璇赧然,她是睡得不错,倒是蒋峥不太好,自己一动他就醒了替她按摩,自己就朦朦胧胧的又睡过去了。

冀太妃打量她气色,的确不错才放了心。忍不住想这四孙媳妇要是能这么省心多好。

说曹操,曹操到!

万众瞩目的新婚夫妻终于到了。

蒋峼一身宝蓝色的锦袍,玉冠束发,嘴角偕笑,端地倜傥风流。与之相反的,一身水红色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裙的邱淑清就显的憔悴了,眼底的血丝再好的脂粉也掩盖不住。

众人好似没有发现,神色如常。

面对济济一堂的蒋氏众人,邱淑清分外局促,一半是怯场另一半是心虚。

敬茶时都不敢直视长辈的眼,顺顺利利的敬完长辈,邱淑清暗暗松了一口气,从丫鬟手里接过茶走到蒋峥和天璇面前:“大哥大嫂,请用茶!”

蒋峥嗯了一声,天璇则是从谷雨手里接过锦盒递过去,含笑道:“望四弟和弟妹日后和和美美!”

邱淑清抿了抿唇接过,垂下眼道:“多谢大嫂!”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和沈天璇关系以前一直不错,可自从发现她是蒋绍心里那个人后,嫉妒就不可自抑的冒出来,日久天长,这份嫉妒发酵成了厌恶。

接下来就该是向蒋绍敬茶,在场诸人里不少人心提了起来。

饶是嬉皮笑脸的蒋峼目光都凝了凝,盯了邱淑清几眼,暗含警告。昨晚这女人躺在床上时一脸的勉为其难,在他碰她时竟然忍不住尖叫起来。

半醉半醒的蒋峼差点被她吓死,再看她连滚带爬缩在墙角,一脸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妇女样。蒋峼气不打一处来,他不在乎邱淑清心里那个人是谁,只要她做好蒋四夫人,不过显然,邱淑清没有这个觉悟。

竟然有脸说让陪嫁丫鬟进来伺候他,呵呵,要为绍堂哥守身如玉不成。蒋峼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话音刚落,就见邱淑清面无人色。

蒋峼嗤笑一声,操起外袍就离了新房,传通房到书房伺候,她既然不给自己留脸面,那他就把她的脸扔在地上踩。

走到蒋绍面前,邱淑清端起茶,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绝不能再出差错,否则邱家也要因她受牵连。

邱淑清根本不敢抬头看蒋绍,低垂着眼盯着脚尖道:“……二哥,请用茶!”世事玄妙,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喊他二哥,假如去年冀王妃寿宴时自己成功了,或是没有遇上蒋峼,自己还是清清白白的,那么取代骆素衣嫁给他的那人会不会是自己。

各种假如在邱淑清脑中走马观花似的飘过,后悔如满月时的潮水汹涌澎湃,邱淑清的手忍不住抖起来。

蒋绍伸手接过茶,避免了茶盖和茶盏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也化解了一场尴尬。

手上一空,邱淑清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眼底流淌出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