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幕之下,千军万马,战鼓雷鸣,金戈之声,不绝于耳。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鼻尖窜动,凄厉的惨叫在耳膜上刮过。

很多人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阿史那仓颉的面庞上不可避免的也沾上了血迹,他伸舌舔了舔,淡淡的甜腥味,让他再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在同一个人身上。嘴里的血腥气让他全身的血液都随之沸腾起来,他绿色的眼睛开始充血,眸色更深。

锲术第一时间发现了阿史那仓颉的不对劲,一把拉住他,怒道:“可汗,我们中计了。狡诈的中原人!”

根据兵力分布图和奸细的暗中相助,他们天刚亮就打进关,可一进关,那些因为粮草被烧而士气不足的中原人立刻骁勇起来。而他们的后续部队不知何何种原因竟然没有及时跟上,此时此刻他们哪不知道这是中原人的计策,锲术想起了一句中原话,请君入瓮。

各种念头在锲术脑子里挤成一团,挤得他头疼欲裂。

阿史那仓颉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必现,森然一笑:“是的,我们中计了!可他以为这样能困住朕吗?做梦。”

锲术见他眸中浮现血色,心下大惊,阿史那家族的人都有些疯性,大声道:“可汗,我们撤退吧。这个仇我们以后可以报,可一旦您出事了,突厥必将陷入混乱之中。”

阿史那仓颉前行的步伐稍稍一顿。

锲术见状大喜过望,再接再厉:“这一次是我们大意,才会落入圈套。待我们重整旗鼓,我突厥男儿人强马壮,中原人岂是我们对手。”

“活着,您的宏图霸业才有实现的那一天,天下,女人都能重新抢回来。”

当头棒喝而下,阿史那仓颉眸中血色褪去,人也冷静下来,他并不是个输不起的人,这一次他的确输了,输在自大自负。

阿史那仓颉深深望一眼晨曦下沾满血色的街道,一挥手:“走!”话音一落,护在他周围的亲卫迅速聚成团,护着他往城门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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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结束,留下满地残缺的尸首和鲜血,这一场大战就此画上句号,但是并不圆满。

诸将士低着头不敢正视蒋峥,眼下他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几乎实质化。胜是胜了,然而阿史那仓颉跑了,对他们而言是美中不足,对蒋峥而言,不亚于功亏一篑,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让他跑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还是德高望重的赵将军硬着头皮道:“虽然让阿史那仓颉逃脱,但是此次突厥元气大伤,没有十年八载难成气候。”突厥在他们中原内部兴风作浪,挑拨离间,撺掇他们内斗,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唆使刚被吞并的东/突厥在背后捣乱,这才逼得阿史那仓颉的援军不能及时赶到,险些被活捉,想起这一点,赵将军不是不遗憾的。

蒋峥垂下眼帘,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定了定心神,蒋峥开始收拾残局,随着命令一条又一条的颁布,营帐内的人也一走而空。蒋峥靠回椅子上,一天一夜的战斗,他也精疲力尽,可他不敢放松,她要尽快处理完这边事情,然后去把天璇找回来。

“将军,顾公子求见。”

蒋峥敛神,顾深违背父兄意愿带着三万顾家军与粮草前来支援,虽然他并不缺,不过这份情他记着。

“让他进来!”

顾深此来自是为了家人,突厥已然败退,他们顾家的事也该解决了。

蒋峥淡声道:“我之前答应过你,绝不会食言。不过你父兄情况你自己明白,我会暂且派人看管他们直到他们彻底死心为止。你和顾沣有功,回去后我会禀报父王,应该会有爵位赐下来。”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内,顾深并没有异议,他就是想向蒋峥亲口确认一遍安心,最后道:“多谢!”

蒋峥笑了笑:“这些是你们顾家该得的。”

沉默了下,顾深故作轻松道:“眼下北地太平了,南边也渐渐平定,我还听说表姐又怀孕了,恭喜了,三喜临门。”

蒋峥笑容不着痕的微微一敛:“阿璇挺惦记你,有空你来信都看看她。”

信都啊,顾深想自己是该回去一趟,哪怕只为了向大伯父一家道歉。

顾深看出蒋峥不想多谈,思及他酣战一天一夜,想来需要休息,遂道:“那我就不打扰将军了。”

蒋峥便命人送他出去。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剩下的事情不比打仗简单,加上顾氏归降,要重新派遣官员和驻兵,还有这大半年来因为战火而毁坏军事工程都需要安排修建,杂七杂八一堆事。

遂蒋峥也没有即刻回信都,而是留在坐镇边关调度,然而事实上,他本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到达东莱城。

寻人这样的事注定了不能大张旗鼓,蒋峥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在一处不起眼的庄子内落脚,然后派出心腹暗访,而他则对着东莱城的地图猜测蒋绍可能把人藏在哪儿。

几日下来,他已经对东莱城了如指掌,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派人去调查过了,依旧一无所获,已经被转移了,是吗?

蒋峥习惯性的摩挲着腕上的乌木手串,那么他可能把人转移到哪儿?目光一路往南,越过了长江,若有所思。

“将军。”屋内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