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惑行云言道:“王者无情,帝者无爱。”

“等再过些年,你自然会明白此话涵义。”

他看着姑惑如一,也不管幼子能不能懂,也不管他现在的心情能否听进,只顾多言片刻,有太多要说,有太多要教,而死亡临近他才发现能说出口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稀少。

“寡人三岁能读,四岁能武,七岁便已批阅奏章把持朝政,一生自负高傲,自认心智手腕不下于古今任何帝王。可却一头陷入了情爱之中,付诸了太多,牺牲了太多,以至害人害己,更是害了整个国家的前程,纵有千般抱负万般谋划又如何?终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色能空人身,情能控人心,若是寡人能容下更多人,雪国早已不是这番模样。”

他的眼眸微眯,一阵困意汹涌袭来,让他只想沉沉睡去,姑惑行云连忙振作精神,睁大双目,如同窒息许久突然挣脱,有了呼吸,他大喘几口气,颇为疲惫的对姑惑如一言道:“雪国王室积弱已久,至今仍是各国诸侯的笑料,其中缘由虽然不乏是王室软弱昏庸所致,但更大部分是因为过分依赖向家,导致最后国民只知向家军而不知姑惑王庭!记住,功高盖主无论对臣子抑或是君王都绝非好事,但凡任何人有这个苗头,都需扼杀于摇篮。”

他说这段话的同时,眼眸不动声色的微挑,撇了眼依然跪着的四位内侍,见其并无任何异样,心中倒是安稳了些许。

姑惑如一揉搓着衣襟,低垂着头,好掩藏自己已经被泪水淹没的眼,他低声问道:“儿臣可以么?儿臣没有父王的谋略才智,没有父王的果决威严,儿臣真的可以么?”

“父王...您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儿臣一个人...会害怕...会孤单......父王。”

“不要怕...君王的路本来就是孤独的,成长的路...也是如此,越是强大你越会发现身旁的人会愈来愈少,直至你立足峰顶,才会发现身旁已经毫无一人,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伤害你,因为,他们都会在你的脚下。”姑惑行云轻轻一笑,苍白的脸上焕发出夺目的光彩,那样的一刻他亦期待过,从他登基的那天开始,只是后来怎么却变了呢?

对了,是因为她啊。

真是片刻心里都不能没有你啊...是时候了,否则她就走太远了...会追不上的。

“记得将父王与你母后葬于一处,万事从简,你母后喜欢安静,那就不要吵到她了,有这么一晚...她估计也烦了。”

他令四名内侍将幼子抱出门去,不顾姑惑如一如何痛哭流涕,依依不舍,他亦无动于衷,生者的事交由生者,他如今只是个将死之人,再也无力多做些什么。

他走至床边,尚未触及秦繁花,整个房内的烛火忽地如在风雨中飘摇,一一熄灭!

一剑风起,剑无缺轻落房外,身形如鬼似魅,若一股风,飘飘荡荡,将所有火光于片刻间挑尽!无论是蜡烛,抑或是灯笼。

整个惊花苑在瞬息间失去了光明,而在光明中忽然失去光亮的人们,会如同失明般陷入黑暗,跪伏于地的侍卫内监与宫女们皆恐然无比,方才那袭过身旁的那阵风怎得如此诡异阴森?

莫不是夫人显灵了?有人汗毛倒立,不由打了个寒颤,先前已经干涸的眼眶此时居然再度涌出泪水,妄图用片刻的真心换取对逝者的尊敬。

灯火熄灭的刹那,姑惑行云伸向秦繁花的手...落空了,他入坠冰窟,双手快速在床上摸了个遍!

“不!”悲怒攻心的他,胸口如被圆木狠狠撞击了一般,大口鲜血喷出,倒在床头!

听到房内的悲鸣,门外跪伏着的宫女太监们才慌忙摸出火折子将烛火重新点燃,当他们涌进房门时,却悚然发现雪夫人秦繁花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

待姑惑行云清醒,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向何弼舟等人命道:“即刻...即刻着人封锁城门,搜捕剑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