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愤怒且“正义”妇女气不过,结伴去刘家把已经上炕睡觉的刘寡妇拖出来,连衣裳都没让人穿好,前襟那块半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想不到刘寡妇衣裳遮着的地方还挺白。”宋恩礼跟王胜男私语,两人头挨头窃笑。

“不然咱大队能有这么多男人看上她?”王胜男凑得更近,“知道为啥这么多女人讨厌她不,我娘说她乱着呢。”

在底下社员的群骂声中,本来已经成功躲过一劫的刘寡妇因为她亲闺女的当众举报被人强行拖上台批斗。

她披头散发,眼神好像淬了毒的利刃,死死盯着第一个往她脸上抡巴掌的人!

“丧良心的小狼崽子,你要遭报应的!”

“还敢宣扬牛鬼蛇神!”刘翠芳又一大耳刮子过去,“现在可是新社会!你敢再搞封建迷信这套就是扯进新社会后腿!”

就因为一句“遭报应”,刘寡妇又凭白换来一通揍,那些早就看她不顺眼的妇女们皆趁机爬上台打骂,现场气氛空前高涨。

“这位女同志,我很佩服你!像你这样大义灭亲的进步青年是我们需要学习并且敬仰的对象!我明天就写封信到市工人报投稿,让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光荣事迹!”陈奋发挤到刘翠芳面前,一脸爱慕。

陈奋发长得是真心不咋地,头发稀少发黄,盯着人看的时候还微微有点斗鸡眼,不过刘翠芳眼下的注意力全在他那句要把她的事迹写到市工人报上。

能上报纸啊!

这可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刘翠芳的态度马上变得热情。

她甚至觉得,今天的好运完全是因为她跟刘寡妇和刘翠芳撇清关系,是俩瘟神一直方的她!

“红旗!红旗你在这儿呢!娘正到处找你!”周娟远远朝她招手。

“咋了。”宋恩礼别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抻着脖子继续看好戏。

她算是明白为啥社员们这么喜欢看热闹了,在这么个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年代待久了真的会无聊到给个人堆就往里扎。

“陈招娣她怀上了!”

“啥?她怀上了?”吴三妹刚提出要用吴小春来替换陈招娣她就怀上了,这算是赌气吗……

“对啊,怀上了,刚好端端的在屋里吐得要没命,这不是怀上了是啥,娘找你去商量事儿呢。”虽然周娟搞不明白陈招娣怀娃婆婆干啥要找宋恩礼商量,不过打从吴小春这事出来后,她对王秀英的惟命是从变本加厉,生怕下一个摊上的就是自己。

宋恩礼估摸着王秀英是要找她商量吴小春的事,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开晒谷场。

陈招娣那屋的门开得老大,干呕声一阵阵往外冒,一边呕还一边哭,好像生怕人不知道她又怀上了。

主屋炕上王秀英一个人盘腿坐那儿,其他人全都不见踪影,只有吴小春则跟个听话的小媳妇似的坐在炕边的小矮凳上,那脸耷拉得明显不大高兴。

“娘,二嫂咋又哭了?”宋恩礼好奇进门。

“还能有啥,真把自己个儿当祖宗了,怀个娃还说要上医院去看看,看个啥,没生过还是咋的,就她金贵!”

“就是,多花那钱干啥,去医院走一趟难不成那闺女就能变成儿子了?”吴小春附和,“自己有没钱,还好意思摊手跟娘要,也不嫌躁得慌!”

“……”周娟和宋恩礼齐刷刷无语。

这咋就叫上娘了……

王秀英心烦意乱懒得去纠正。

她觉得陈招娣的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原本她跟宋恩礼商量了是打算借这次机会让陈招娣好好看清她娘家人的嘴脸,以后踏实留在萧家跟萧建军过日子,省得整天怨天尤人的弄得家里不得安生。

可现在她怀上了,这事自然就干不成了,虽然王秀英不在乎家里多一个娃还是少一个娃,但总不能真给怀着娃的女人添堵,这不地道,万一气出啥好歹来,老二回头还得怨她。

“老大媳妇,去给老二媳妇冲点红糖水送过去,这阵阵的吐吵得我头疼!”

陈招娣连生四娃,也没见得哪次像这次一样动静大的,晚饭后开始吐到现在,一刻不得消停。

周娟得令,嘟囔了声“矫情”到灶间冲红糖水端出去给陈招娣。

很快又捧着茶缸回来,“娘,好心可是喂了驴肝肺了,人看不上嘞!人说了要吃红糖蒸鸡蛋,不喝这玩意儿。”

陈招娣虽然在自己屋里吐,耳朵却一直听着这屋的动静,靠在荞麦壳填充的枕头上干呕了几声后,继续闭着眼休息。

她以前听老人说过,女人怀着的时候反应大的肯定是男娃,因为男娃调皮。

只要她生了男娃,萧家就绝对不会再动任何把她赶出去的心思,就说周娟好了,干了这么多坏事还不是照样好好的呆家里,而且娘最近还挺待见她。

所以她一定要去医院,一定要叫大夫好好给她看看,让这男娃平平安安生下来!

上次陪她爹到县医院住院这方面的事情她还是多多少少打听了一点。

“去去去,去给她弄去,不是要吃红糖蒸鸡蛋吗,我倒要看看她能看出个啥三头六臂的东西来!”